摘要: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也孕育一种文化底蕴——乡土文学。文学是作家对环境,对社会,对人生,对价值的审美感受与语言表达,彰显作家个体对自然,对社会以及自身现实或精神领域的高度认识与感悟。
以禅意的文字,静守村庄一方热尘
——读新疆作家刘亮程的散文集《一个人的村庄》
肖咀初中 李建州
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也孕育一种文化底蕴——乡土文学。文学是作家对环境,对社会,对人生,对价值的审美感受与语言表达,彰显作家个体对自然,对社会以及自身现实或精神领域的高度认识与感悟。
透过乡土文学,我们可以感悟:山清水秀,四季宜人的江南,汇聚天地之灵气,日月之精华,于是多情善感的江南女子翠翠走进了沈从文的《边城》;粗犷平廖、风吹见羊的草原,有图腾崇拜之信仰,民族特色之丰腴,于是插乡知情陈诚走进了姜戎的《狼图腾》;千沟万壑,山路盘旋的黄土高原,更是作家们凝聚心灵,耘耕文学热土之地,有贾平凹,有陈忠实,更有一支庞大的老中青作家队伍。同样,在大漠深处,也有令人敬仰的作家及其脍炙人口的作品。于是,我拜读了作家刘亮程的著作——《一个人的村庄》,见到了一个充满沧桑却又溢满神奇的村庄——黄沙梁。
我国著名大学者、鸿儒哲人梁漱溟说:“人的一生要解决三个问题,第一个是人与物的关系,第二个是人与人的关系,第三个是人与自己内心的关系”。《一个人的村庄》中“第一辑人畜共居的村庄”,便是极好地诠释了人与物的关系。“它(狗)是黑夜的一部分,它在一个村庄转悠到老,是村庄的一部分,它再无人可咬,因而也是人的一部分”(《狗这一辈子》)、“驴通过人和世界有了点关系,人又通过另外的人和世界相处”(《通驴性的人》)、“也许人的逃生之路正是马的奔死之途,也许马生还时人已经死归”(《逃跑的马》)、“一年一年地听着虫鸣,使我感到了小虫子的永恒。而我,正在世上苦度最后的几十个春秋。面朝黄土,没有叫声。”(《与虫共眠》)、“人踩起的尘土落在牲口身上。牲口踩起的尘土落在人身上”(《人畜共居的村庄》),如果说这些是人与动物的关系,那么《春天的步调》、《野地上的麦子》、《别人的村庄》、《黄沙梁》等则是畅写人对植物,对大自然的关系。
和谐,是永恒的话题,也是作家笔下最为触动心弦的主题。一座村庄,即便人丁兴旺,却不能与自然,与万物和谐相处,虽则表象看来物欲纵横,富丽堂皇,实则是一座精神空虚,心灵孤寂的空外壳罢了。反之,看起来冷冷清清,凄凄楚楚但人畜能共处的村庄,即便穷聊占据现实中的一切,但也绝不会蔓延到精神领地。刚手捧《一个人的村庄》时,我首先想到了的便是“孤独”二字,读着读着才觉得自己初始的想法是何等地幼稚和感性。
第二辑《风中的院门》和第三辑《家园荒芜》则相互渗透,相互映照地渗入了人与人的关系、人与自己内心的关系。这两辑文章无不透露着一股源于故乡,源于乡土原汁原味的村庄生活气息,漫谈式注入思想,从身边小事落笔着墨,自然纯真,不含一丝杂质,不扭捏造作,或寄托物象,或凭借想象,或直抒胸臆,或娓娓细道,将村庄的酸甜苦辣与历经沧桑岁月的雕琢磨砺描绘的淋漓尽致。
“你看这两家好得连炊烟都缠抱在一起”(《炊烟是村庄的根》)、“冯三做梦的身体远远地横着,仿佛多少年的野草稀稀拉拉地荒在我们之间”(《木匠》)。作者和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玩捉迷藏,笑语之中滋生一种甜蜜的幸福。在快乐之中,又懂得了人与人的相互信赖,相互依靠,就连偷包米的贼也是他自己放跑的,以及面对逝者“他们说你升天了,韩老二,他们骗你呢。你被放进一个坑里埋掉了。”(《韩老二的死》)无不体现着人与人之间的和谐,友善与纯真。
“我是在黄沙梁长大的树木,不管我的杈伸到哪里,枝条漫过篱笆和墙,在别处开了花结了果,我的根还在黄沙梁。”(《留下这个村庄》)、“我的故乡母亲呀,当我在生命的远方消失,我没有别的去处,只有回到你这里——黄沙梁啊”(《只有故土》)。即便我们走多远,即便我们多么富有,即便我们所干事业多么伟大,都离不开根,都离不开腾飞之地,那就是故乡。“我一直在找机会回来。二十年前,当我坐在装满旧家具和柴火木头的拖拉机上,看着黄沙梁一摇一晃远去时,我就想到了我还会回来”(《走近黄沙梁》)。
这三种关系的和谐相处,正是作者长期坚持笔耕黄沙梁,静守圣洁心田,与万物、与他人、与自己的真实对话,这份对话让黄沙梁充满人性的光辉,温情的良知,理性的共鸣。细细阅来,令读者仿佛在生活与理想、乡村与城市、情感与心灵、现实与幻想之间穿越,更有一种想亲临黄沙梁,真切感悟一番之举。
静守家园,回望家园,家园荒芜是现实的,也是作者长期远离村庄的真实写照,更是作者自己内心独白最好的台词。我们不得不承认,现如今,村庄的确是荒芜的,时光风蚀了村庄的相貌,雨水冲刷了村庄的躯体,历经春秋更替,风霜雨雪,原初记忆残存的断砖残瓦,也难以在现实生活中得到验证。当作者看到“许多房子靠自身的重量一年年沉陷到地里,门和房顶日渐低矮,开始人昂着头进屋,到后来只能弓着腰。许多人活到老年腰弓了,腿弯了。不是人不想伸直,头上的屋顶压下来。天空也开始压制人。人没有办法,只能委屈地活下去”之时,作者流露着对村庄,对生命的惋惜与痛心,并时刻为村庄的命运而担忧,“在外面时我老是担心这个村庄会变得面目全非。我在迅速变化的世界里四处谋生。每当一片旧屋拆毁,一群新楼拔地而起,我都会担心地想到黄沙梁。”
我们都有自己的故乡,都有自己的村庄,现实中也罢,理想中的也罢,我们都未曾这般注视过,思考过,感叹过。也许,我们可以欣赏城市间的一盆枯萎的花朵,却不曾留意开满整个村庄的无名野花;也许,我们吃着异国异域的反季水果,却并不曾记得诸如闰土般看瓜刺猹的岁月;也许,面对虚伪的网络世界,我们可以遥想异地的风土人情,甚至幻想着穿越时光的隧道,回到遥远的某个朝代,却不曾拽回发胀的大脑,想一想,走一走,看一看横卧在现实中的屋舍、村庄,还有依旧艰难生活的农人,甚至乡间土路上的一条流浪狗,一条窜出庄稼地,盘爬硷畔的大花蛇。
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差,是因为我们只是一味地觉得平凡的村庄并无什么可以留恋,并无什么可值得我们驻足甚至流连忘返的。庄子云:要在平凡之中挖掘神奇,又要在神奇之中,呈现平凡。平凡的事,我们用心感悟,就觉得不平凡;在平淡之中用心聆听,就会觉得不平淡。刘老师在这本《一个人的村庄》中,很多谈及乡村的情节都是我们所熟知的,诸如毫无理由地在路上挖一个大坑、钻地麦地或者玉米地压倒一片庄稼、往落后牛群的小牛犊身上抽一鞭子看它望前直奔等生活细节,大部分也是我们年少或现在正在经历的,我们读文只是觉得很现实,可是这些事却未曾走近我们的视野,印进我们的心灵,流淌在我们的笔端,漫飞在字里行间。我们缺的不是文字,而是拾蕙;缺的不是语言,而是心语;缺的不是无素之材,而是探索发现。
享誉世界文坛的华人作家严歌苓讲过:“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不好的故事,只是没有写好的故事。谁能超过本身所表现的越多,谁能在故事地下埋得更多更深,谁就更牛”。面对有着故事的村庄,面对有故事的人与物,作者凭借深厚的人文积淀和丰富的人生阅历,用极具质朴的语句将点滴琐碎之事纳入作品中,让读者于滚滚红尘中寻觅一份纯真,于喧嚣杂尘中寻觅一份清净,叩响理想的门扉,走上哲理的阶梯,从一点一滴,一枝一叶中彰显自然美,生活美。
一个古老的村庄,可能历经时光的洗礼,在岁月流程中渐渐老去,可一个人的思想却不会轻易尘封于历史的尘埃之中。芳菲易老,驰隙流年。家园荒芜,只是荒芜了我们的眼,却荒芜不了我们的心;村庄老去,只是老去了现实的身躯,却老去不了我们心底敬仰的灵魂;远离故乡,只是远离了两者之间的距离,却远离不了彼此的不舍不弃。
就让这一个人的村庄,氤氲一段感性的或是理性的杂绪,在岁月的光阴里,历经水煮、熬煎,提炼出人生百味。让我们能够在禅意的文字里,静守村庄这一方热尘。